今年春天
我的阿公阿嬤終於從高雄上來台北
從高雄的另一間老人安養院上來台北的安養院
安養院還沒安置好
阿嬤就先住進了加護病房

我第一次去加護病房看她
只有我自己一個人
在準備進病房前要套外袍要清潔等等
一切都很陌生
可是更陌生的是在病床上的阿嬤
浮腫的她我不是很認得
這不是印象中在舊家門口會等著我們回鄉的阿嬤
攤在床上的她無力的好像一灘水潑灑出來

我叫了她很久她才回想起我是誰
接著又和護士一起安哄她吃藥
病房只能待二十分鐘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聊我的薪水聊我交男朋友了沒聊要不要結婚
阿嬤說她的肚子很痛
我只能叫她要乖乖吃藥
即使連我都質疑吃藥的效果

之後蘇小姐每天都去看她
然後跟我說今天她跟阿嬤聊了什麼
說的很真說的很生動
讓人覺得那天我看到的阿嬤只是一種錯覺

但這不是錯覺

阿嬤轉到了另一間病房
身體太多病痛的她現在要靠呼吸器過活
蘇小姐每天去看她
跟我說今天阿嬤張開眼看著她 主動握緊她的手
她問阿嬤話她會簡單的回答
一切還是按照軌道在行走

當然其中還是會牽扯到要不要用呼吸器等等之類的問題
親戚們之間相互拉扯
本來按照直覺的想法
如果一個人的身上有著太多的病痛
當他要離開的時候就讓他解脫讓他走
不要用現代冰冷的儀器綁著他
可是如果病床上是你摯愛的人
你真的有辦法說放手就放手嗎
還是會選擇等待好轉的奇蹟
不過你看著他靠著呼吸器維持生命
又會很疑惑
呼吸器給予的到底是生命還是死亡

上個禮拜我和蘇小姐去看阿嬤
她已經對我們到來或是大聲呼喊沒有任何的反應
她能給你的唯一反應透過就是機器嗶嗶叫告訴你她需要抽痰
我看著蘇小姐在她耳邊輕喊媽媽
想起了前一個禮拜她跟我說她與阿嬤的互動
突然間
我不知道是阿嬤的病情急速惡化
還是蘇小姐把自己的感情投射在阿嬤的每一次無意識的眨眼或抽動
讓她們之間還是持續著什麼

上個禮拜看完阿嬤後的隔天
她就離開了
我依然認為這是一種好的解脫
不過看著蘇小姐我卻說不出這樣子解脫的話
只能默默的聽她說

說很多當初

當初早點發現
當初早點接她上來台北
當初
當初

不過對於在鄉下有左鄰右舍習慣的阿嬤
上來台北這個都市她真的會比較開心嗎
已經無從得知

所以悔當初好似也沒有太多的意義

透過親人的死亡
有什麼東西會在人的心中發酵長大
那是一種你討厭卻又一定會經歷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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